第1章 这婚书，不要也罢！
“我今日来此，一是为送君节哀，二则是为了了断一桩旧事。”
“徐家一门忠烈，父亲镇北侯为我大乾江山镇守北疆，父子二人鞍马劳顿，护我社稷安稳。我登基之后，也念及徐家忠义，复封尔等忠烈后人。”
“我如今登基为大乾女帝，身份自无比尊贵。”
“我大乾如今初定，四境王朝虎视眈眈。”
“帝君之位，乃巩固天下之根本，决不能受儿女私情与废人拖累。”
“川哥哥，你已武功尽失，徐家荣耀已作云烟，你能给我大乾什么呢？”
镇北侯祠堂中，青年跪在无数牌位前。
身侧，穿着一身明红的女帝殿下依然还在开口。
“徐川，徐伯伯离开我们都很难过，但——”
徐川跪在祠堂内，听着身后传来的话语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。
见过无情之人，但这般无情无义的，他还真是第一次见！
祠堂内烛火摇曳，将牌位前那道跪着的身影拉得很长，映在青石地面上。
“但什么？”他开口，声音沙哑，“殿下是觉得，如今的徐川配不上您了？”
身后的女帝沉默片刻，随后传来一声轻叹：“你知道朕的难处。”
难处？徐川目光扫过眼前的牌位，那一排排的忠烈牌位，每一个都是为大乾江山洒下的热血。
他的父亲，镇北侯徐远山，更是率军镇守北疆二十载，为的就是大乾的安宁。
“是啊，殿下自然有难处。”徐川缓缓站起身，转过头看向一身明红的女帝。
“可我徐家为大乾付出的，殿下可曾记得？”
“长公主一脉势力兵变，父亲领兵北征，您被困宫中，是我徐川带人杀入皇宫，护您周全。那一战，我中了长公主部下的寒冰散，武功尽失。但我不曾后悔，只因那时殿下说，有你在真好。”
女帝燕云意眼中闪过一丝不忍，但很快又恢复了威严。
“徐川，你知道如今大乾面临的局势。北有突厥虎视，南有吴越觊觎，西有大理伺机，东有倭寇骚扰。朕新登大位，四方不稳，需要强而有力的盟友。”
燕云意的声音忽然柔和下来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。
“徐川，若你愿意，依旧可做镇北侯世子。朝廷每月的俸禄，一分不少地发放。”
檐下的风铃轻响，徐川听着这番话，只觉讽刺至极。
这便是她给的补偿？
用一个空有其表的世子之位，和些许银钱，就想抹去这些年的情分？
祠堂内一时寂静，唯余烛火轻轻跳跃。
徐川嘴角勾起的冷笑愈发冷冽，苍白的脸上透露出无法掩饰的嘲意。
“原来徐家满门……值一个空头世子之位，和每月俸银几两？”
徐川缓缓开口，“殿下，您这么慷慨，叫徐家列祖列宗该怎么看呢？”
身后的女帝微微皱眉，那眉宇间带着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。
她缓步上前，神情威然中却又掺杂几分柔和，眼神落在徐川并不笔挺却依旧自带几分傲意的背影上。
“徐川，”她语气放缓了些许，仿佛低声劝慰。
“朕明白你的委屈，也明白徐家的功绩。这镇北侯世子的头衔始终是你的，朝廷俸禄绝不会少。”
“我也可以封你为我的侧君，至于帝君之位，只有衡阳世家，周公子配得上。”
“至于其他的——”
她顿了顿，声音忽然低不可闻，“你不能再奢求了，大乾不能再为你冒险。”
奢求？
徐川听到这两个字时，竟觉得自己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。
特么他本来就是镇北侯世子，哪来的奢求？！
他的手指微微蜷缩，发力到连指节都泛白。
他没有立即回身，只是微垂着眸，神情冷漠如石雕。
良久，他轻笑了声，笑意却如同覆着寒霜。
“好一个周公子，”徐川终是转过身，深深地看了女帝一眼，目光灼灼。
直逼得那一身明红的帝王佳人下意识偏开视线。
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磨出来的，带着说不尽的讽刺意味。
“殿下真是周到，全给想到了？”
他未等女帝回应，已冷冷一挥手，“林叔！”
一直站在祠堂外，眼眶已红的老管家闻声立马快步走来。
他白发苍苍，却努力挺直脊背，以显示自己在这祠堂中的分量和尊严，“少爷，老奴在。”
“把那婚书拿来。”徐川冷声道。
老管家闻言一怔，却没有拒绝。
他踟蹰了片刻，终还是转身去了内屋。
祠堂里再度陷入了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，只余烛火跳跃发出的轻微劈啪声，与外头隐约传来的风雪声相掺。
女帝微微拧眉，语气终于多了几分冷硬：“徐川，你这是做甚？”
“殿下莫非已经贵人多忘事？”徐川看向她，眼神冰寒如刀。
“当年，是您亲手写了这份婚书。如今，既然殿下贵为九五之尊，早已不再需要这区区一纸婚约来束缚，那徐某，自然不会厚颜无视殿下的难处。”
不多时，老管家捧着一份泛黄的婚书回来，双手颤抖着递到徐川手中。
他低垂着头，努力不让自己的情绪失控。
徐川伸手接过婚书，目光落在那熟悉的笔迹上：“有徐川在，真好？”
他低喃一声，音量小得只够他一人听清，旋即手掌一紧，那张婚书应声折皱。
他没有再犹豫，像是要将所有不甘与虚妄扯碎，双手猛然一撕——
“嘶啦”——
仿佛某种千丝万缕的联系，也随着婚书的撕裂而断绝。
纸屑飘落在祠堂冷硬的青石地面上，像是枯叶凋零，埋进那一地冰冷的罡风中。
“从今以后，殿下自由了。”
徐川丢下最后一句话，连眼神都懒得多施舍给她一个。
他转身看向灵位，反倒觉得彻底轻松了下来。
“你！”女帝声音骤然一滞，玉颜一片冷怒，却又咬紧牙关忍住情绪。
似是不愿再在这破败祠堂中多停留片刻，她怒然拂袖，转身迈出祠堂，连一炷香都未曾留下。
那一身明红的身影裹着寒风离去，雪粒灌入殿中，冰冷刺骨。
祠堂内，只余那对着灵位久久跪着的徐川和年迈的管家。
“老侯爷，她居然连一炷香也不愿上。”
老管家再也绷不住了，老泪纵横地跪到牌位前，重重磕下了头。
“老奴不甘心啊，您为大乾刀山火海，凭什么到头来……”
徐川看着老管家悲恸的模样，却只是抬手轻轻扶了他一把。
“林叔，去联系长公主的探子。”
林叔一愣，还没反应过来就听着自家世子开口。
“和她说那解药，我收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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